一生至少读一次王小波,你才相信人间值得发表时间:2020-05-20 08:40 1952年的5月13日,王小波出生在北京。 后来,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。 这话不是我说的,但说这话的人却比我更有公信力。 比如王朔、比如冯唐、比如高晓松……这些有智又有趣的人,都爱死了他。 他被称为“中国的乔伊斯和卡夫卡。” 你也许还未读过他的书,但一定听过他的一句话: “一辈子很长,要跟有趣的人在一起。” 你以为他说的是经历,但他说的是自己。 他走了23年,我们还是怀念他,《南方日报》说: “王小波以铁的事实证明,屌丝也有何其有趣的生活……我们怀念他那超越生活的有趣。” 有趣的人,才能撩动这个冷若冰霜的世界。 撩生活 “越悲怆的时候我越想嬉皮” 王小波第一次想认真地和这个世界谈谈时,他17岁。 那一年,没走出过北京的少年忽然被塞进开往云南农村的火车,只听见大喇叭里播放着:“我们也有两只手,不在城里吃闲饭!” 在那个讲奉献、讲集体的年代里,似乎还飘着某种理想主义色彩——“广阔天地,大有作为”。来到云南兵团日日劳作的王小波不知道他能有什么作为,每天最惬意的是趁人不备,掏出藏在腰间的书看上几页。 已经一米八四的年轻人,蒜头鼻、招风耳、厚嘴唇、小眼睛,丑得看不出一丝首都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儒雅气息。 当地老乡们觉得他沉默寡言,他不在意地笑笑,觉得对比起之前身边的人,他们还是客气了许多。 小时候他发呆,妈妈常怀疑他脑子有毛病,直接叫他“傻波子”;老师看他其貌不扬却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,又定义他“蔫坏”。 不过,尽管用尿去养小球藻、组突击队偷萝卜摘枣、从父亲书柜偷书的事他没少干,但“蔫”他是承认的,说他“坏”,他立刻翻回一串白眼。 童年生活虽然挨了不少揍,在揍他这件事上“我爸显得不够绅士派,我手脚也不太灵活,总给他这种机会。” 整体上王小波是快乐的,因为享受着知识分子家庭的福利: 即使阅读速度是常人的7倍,也看不完父亲藏起的书。去云南的时候,还能顺手带上奥维德的《变形记》。 那本《变形记》被翻了又翻,最后像一卷糟糕的海带。无书可看却嗜读成魔的他,第一次感受到人生最大的痛苦。 傍晚时分,他坐在屋檐下,看着天慢慢地黑了下去,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。 他好害怕会这样衰老死去,虚无和彷徨对年轻的心来说,是比干活生病死亡更残忍的事。 他还有古怪想法和未知探寻,想要避开别人不如试试自己?那就写作吧,因为他也想不出任何更好的办法了。 拿起笔,云南这片红土地,这如春的四季,这竹楼的灵动和白云的丰腴,立刻鲜活了起来。 他在月光下用蓝色自来水笔在镜子上写了涂,涂了再写,一夜过后,镜子变成了蓝色。 《地久天长》和《黄金时代》开始在这里孕育。 笔下的世界连接起自己不甘落寞的有趣。 比如他和猪杠上了。从养猪开始,猪的命运是被人设置好的,比如公猪负责长肉,母猪负责下崽。 但有只肉猪偏偏长得又黑又瘦,像山羊一样敏捷,不喜欢猪圈,喜欢到处游逛,还想和春天谈个恋爱。 后来不养猪了就每天还要用独轮车推几百斤猪粪上山,不到三天,他的胆汁都被臭得吐了出来。 这些贫苦荒诞的,无法想象的生活,被他自嘲: “好在那些猪没有思想,不然它们看到人们不遗余力地要把它们的粪便推上山,肯定要笑死。” 猪没有思想,但他有,当时的他还没见过谁敢于无视对生活的设置,但人不敢猪却敢。他把这些趣味都记在心里,成为了此后永久怀念。 后来的人们看到他为猪写得杂文,觉得自己还不如特立独行的猪。就像人们总以为他沉默,体会到他的文中之趣,却发现自己才沉默。 那个年代生活是狂热却又无趣的,因为选择太少,被选择太多。 可是自少年起,无论玩闹还是看书,王小波就习惯于给自己无比活跃的思想和灵魂找个归宿。 长大后,他发现“有意思”这件事,还能自己感知和创造,自己和这世界谈谈,也不需要别人知道。 带着有趣的眼睛看世界,世界就多了一束光。这束光足以劈开黑暗的幕布,炸出自己的黄金时代。 撩爱情 “一想到你,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。” 1973年,王小波因为“病退”回到了北京。他向往的21岁时应该是一生黄金年代: “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吃,想爱,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。” 但现实是,他在北京牛街教学仪器厂做工人。 在无聊的日子里,王小波最大的乐趣是写——写小说和做《高等数学习题集》。 他既想用自己的逻辑对抗世界的逻辑,又想用自己的思考对抗那些理所当然的思考。 没恋爱的他写了篇爱情小说《绿毛水怪》寄到报社,偏巧被李银河看到,这下在她心上种了草,她说:“从《绿毛水怪》开始,他拥有我,我拥有他。” 看上去是才子佳人的故事,但实际上是土小子逆袭白富美的恋爱手则。 李银河已经是官方盖章的顶级流量。大学一毕业就成为报社编辑,还在头版发表了文章,一句“伟人之所以伟大,是因为你跪着看他”,成了青年偶像。 可是王小波初中文凭,小厂工人。除了看得见的丑和看不见才华,一无所有。 他的丑,第一次就把李银河因为文章对他的想象打得稀碎,但王小波撩妹有三招,招招致命。 第一招:霸道总裁式单刀直入。 见过第一面没多久,王小波就以送书的名义直奔报社找她,然后光明正大告诉李银河:书路上丢了。 然后马上转聊文学,但趁人不备地问姑娘:“你有没有男朋友?”,“你觉得我怎么样?”既透着点无赖气息,又显示出咄咄逼人的自信和无比的纯真。 这种凌厉的攻势是任何人都难以抵御的,更何况刚受了情伤的李银河。 第二招:浪漫诗人式情书攻击。 自从确定了要追李银河,王小波就把压抑许久地浪漫倾泻而出,将情书写在了五线谱上:“但愿我和你,是一支唱不完的歌”,这让李银河的心也充满了炽热。 李银河出差回来,一封封的情书堆满了李银河的办公桌:“你的名字美极了,单单是你的名字就够我爱一世了。” “我发觉我是一个坏小子,你爸爸说的一点也不错。可是我现在不坏了,我有了良心,我的良心就是你。” “你要是愿意,我就永远爱你;你要是不愿意,我就永远相思。” …… 李银河的泪水淌了一脸,她沦陷了。何止她沦陷了,后来喜欢王小波的读者,也最先沦陷于他的情话。 第三招:质朴青年式锲而不舍。 可是恋爱和生活是两回事,因为王小波确实又丑又穷,那面相看不出帅气,掩盖住才气,李银河亲妈觉得拿不出手。 相处了段时间,李银河就想分手。 这次王小波是真生气了,但他还是诚恳质朴寄来一封信说: “你应该去动物园的爬虫馆里看看,是不是我比它们还难看……你也不是就那么好看呀,咱们扯平了。” “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,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。” 还可怜巴巴地坚持:“你喜欢别人我会哭,可我还是喜欢你。” 李银河噗嗤一笑,与他和好如初。 3年后,他们结婚了。没有房子,没有票子,不要孩子,两人的世界就已经很丰富很有趣了,除了爱,不需要任何纽带。 撩命运 “别人说我最邪恶,就是我最善良时” 1978年恢复高考,王小波先报了戏剧学院,都进了复试,却因一句:“不太喜欢‘鲁郭茅巴老曹’,喜欢萧伯纳”,落了榜。 随后他考入人大学贸易经济系,学了个他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专业——商品学。 理由是,经历了动乱,父亲规定王家子不许学文学。而这是这所文科大学唯二的理科专业。 后来他借着李银河去美国公费学习,申请了和她同样大学的硕士。 那时两人过得很苦,每月只有李银河的400美金生活费,可是李银河舍不得让王小波干活,让他踏实在家写小说。 这一写,写出了《唐人故事》、《红拂夜奔》、《黄金时代》。 李银河在学术的道路上越走越高,海归,博士后,大教授,可王小波却越来越窝囊。 他的《黄金年代》即使在台湾发表且获奖,在香港也只能改为《王二的二三情事》,被当做黄色小说刊发。 而在内地,他压箱底的稿件越来越多,出版屡不顺利。 《北京文学》有位女编辑想发《红拂夜奔》,要求他从18万字删到3万字,可就连这3万字,最后还是没发出来。 还有位华夏出版社的女编辑,趁社长不在把《黄金时代》出版了,最后被上头批评,不能在书店公开发行。 王小波几乎是顺从而沉默的,接受这一切。 他干脆和老婆一起推销书,但丝毫展现不出人大商品学专业的底气,总是先送别人几本,以后人还要,再收钱。 他参加小说比赛获奖,别人奖金600,他只有300,理由是:“不是名人。” 这一切,他云淡风轻地当成段子告诉朋友们,大家觉得心酸又好笑。他反而说: 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,我活在这世上,无非想还要明白些道理,遇见些有趣的事,倘能如我所愿,我的一生就算成功。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确实是文坛的黄金年代,只不过这年代是他们的,不是王小波的。 但这一切是压不到他的。他觉得实在混不下去了,还能去做个货车司机或中关村程序员。为活得更有趣,他已经考了个货车驾驶执照,还在家编了一套DOS下的独立输入法。 当一个文科生有个理科脑,他便觉得:“我们的生活有这么多障碍,真他妈有意思。这种逻辑就叫做黑色幽默。” 这是他的写作逻辑,也是他活着的意义。 1997年4月10日,45岁的王小波心脏病。此时的李银河正在英国做访问学者,王小波独自与这世界不告而别。 直到去世,王小波也没在内地发表过一篇长篇小说,没有获得任何文学奖项,没啥财产也没啥知名度。 可是命运却在此时开始对王小波补偿。 死后的一个月,中国现代文学馆为他的作品召开第一次高规格的学术研讨会。 由他的小说《柔情似水》改编的电影《东宫西宫》先后获得四个国际大奖。 他的书开始被不停地出版、再版。他的作品成为了学术研究的重要领域。 王蒙、刘心武、张颐武等知名作家不断地高度评价推荐,主流媒体开始集体怀念。 多少人甘愿被叫做他的“门下走狗”,哭兮兮地出门悼念,回来读他的作品继续乐呵呵笑对生活。 很多人觉得他被命运抛弃的一生,就这么被“捡”了回来,只有他看得明白,早就提前对自己下了评语: “现在我是诗人。虽然没发表过一首诗,但是正因为如此,我更伟大。” 是命运嘲弄了他,还是他撩拨了命运? 现在的人都说人间不值得,大概因为生活、爱情与命运如此复杂又难以掌控,他们撩不动这个世界了。 但换了王小波活到现在,他还是会说: “你必须按所想去生活,否则只能按生活去想。” 他的一生都不曾向虚无投降,始终相信人间值得。 |